辐射新维加斯秘籍负重（故事：漫漫商之魂）

列车从宁港向北一路驶来，穿过稻田油绿、水巷纵横的小镇，驶过一望无垠的平川，迎面而来的变成一座座的黄土山。阳光时而隐没在山顶，时而从山隙中顽强的穿射进来，忽明忽暗的照射在沈杰的眼上，那尘封的记忆被异常活跃的激起，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的沈杰是多么的年轻！那让人艳羡的青春气息从他那敞开的夹克衫中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那蓬松的黑发，那清亮的眸子，那高挺的鼻梁、坚毅的嘴唇，勾勒出的是怎样一幅英俊的面容啊。那时的他正春风得意——十几年的苦读没有白费，他已经是一名龙城财经学院的大学生了。

专业是沈杰希望就读的会计学，然而等真正接触到课程才觉得十分枯燥，虽然四年的大学生活被50多门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但毕竟心理压力比起高中来要少了许多。压力的骤然消失往往带来的是格外的空虚与失落，除了泡图书馆以及和老乡聚会外，沈杰更爱的是出行。因为他自嘲自己的旅游是“一个破背包，无钱走天下”，所以称为“出行”。虽然大学中流行的是恋爱，但沈杰却认为很虚假而无聊。因为他看多了老乡中的学长们和女朋友分手的场景，往往是两人抱头痛哭一场，然后擦干眼泪，彼此表白着“我很爱你但我要战胜自己”，最后是潇洒而去、各奔东西，虽然依旧泪眼婆娑，却掩饰不住如释重负、早奔前程的笑意。

那时他最要好的朋友是一个北方的男孩子，两人甚至有些形影不离。他叫李韦，高高大大，待人却是十分随和，永远保持着很强的包容性，是班里人缘最好的一个。李韦的学习很好，兴趣又很广泛，所以从骨子里他欣赏的人并不多，但对沈杰倒是个例外。还记得沈杰曾问过他，为什么就认定自己一定就比班里其他人优秀？李韦故作神秘的一笑，这是一种感觉，如果能说出来就不叫感觉了。有一段时间李韦对于明清商业史十分着迷，于是常常去旁听研究生班的明清商史研究课程，反正沈杰也是闲着，便常常跟了去。

讲课的是一位五十多岁姓葛的女教授，在那个夏季，她爱穿暗红色的中式上衣，配一条黑色的鱼尾裙，和她那雅致的发型十分相衬，使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然而更令这对旁听生惊奇的是她那渊博的知识以及并不亚于年轻人的激情。有时与其说她在讲课，到不如说她在讲演。那铿锵有力的话语在教室中飞扬，穿透了每一颗年轻的心，碰撞出更多的热情的火花。

那是在讲明清时期的龙城派商人的辉煌的时候，当然回顾起这段历史，葛教授颇有骄傲的资本。因为龙城位于一个三角形区域的中心，而这个三角形的三个顶点处的三座小城，都曾经是中国最为繁华、最为富庶的地方。那里的人们面对着贫瘠的土地没有绝望，而是怀着满腔的希望走出去，北上大漠，南下闽粤，以明清统治者看轻的工商之术，经过数十年的苦心经营，终于闯出了一条生活之路，并发扬光大，在全盛时期凭借雄厚的资本创造了中国早期银行的“乡下老祖父”——票号。这些票号不仅能办理存取款业务，而且“一纸汇兑，全国通行”。再后来，全国各个城市均有这批商人的分号，清政府还需要依靠他们来汇兑官银。他们的会馆不仅分布在中国的各大城市，而且还远布在莫斯科、赤塔、新西伯利亚、大阪、新加坡甚至罗马城内最好的位置上。讲到这些，葛教授不停的在学生们中间巡行，仿佛她的激动已经使她不能冷静安坐，她却不知，有两个年轻的旁听生也已经激动的热血沸腾甚至要振臂高呼了！

想到这里，沈杰脸上不由带出笑意：那时侯，多么可笑的激情啊！可是那毕竟是激情，是一个热血青年最为可爱的特质，而时光流逝，往往最易失去的就是这种激情了。

转眼到了大四，由于要安排实习，课程很少，空闲时间比平常更多了起来，沈杰一天正在床上懒洋洋的看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当他爬起来，已是中午时分，拿起饭盆就要去打饭，正碰上同室舍友回来，一看他不由大笑起来。沈杰忙拿过镜子来看，只见脑门上不知何时添了两只浓墨画的大眼睛。沈杰想都没想，就冲进李韦的宿舍，正要质问他的这种“恶行”，李韦却笑着一把把他拉坐在身旁，向他征求明天去平陶的意见。平陶是那三个小城中最为典型和遗风甚浓的一个，也是沈杰一直向往的一个地方。于是，他很高兴的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搭上一辆中巴汽车，不到2个小时就到了平陶。从新城到旧城还有一段距离，路上已不多见汽车，倒越来越像在时光隧道中向古代前进。转过路口，抬头就看见旧城的雄姿。平陶的旧城保护的很好，基本还是明洪武年间的旧城，近期当地政府又曾拨巨款修缮过，更显壮观。护城河有十多米宽，清澈见底，两岸杨柳依依，风景迷人。过了吊桥，就是城墙了。城墙上的路很宽，可以并排走两辆马车。外墙每隔几米就是一个垛口，垛口之间是一座座堞楼，那是攻士兵们休息时遮风挡雨用的。整个城墙的四角建有四座角楼，在威严中又透出几分灵秀。更让两人感到奇特的是城墙东面居中居然建有一座魁星楼，两人爬到楼顶，发现这本是主帅登高望敌之所，不由感叹古人的心思缜密。单是一座城墙，就已经显示出平陶的文化底蕴，3000个垛口象征3000个孔门弟子，而儒家72个贤人中由于子路尚武被打入了另册，所以只修了71座堞楼，剩下那座堞楼的位置就成了魁星楼。两人从城墙上向城内望去，城内规划的十分整齐。这15世纪的完整孑遗，完全按照左祖右社、寺庙对称、文武相遥、上下有序的正位论思想来建设，以一条大街为中轴，分布着纵横交错的100多条街巷。在远处一片耀眼的琉璃瓦下是雄伟的文庙，在它的西南边是名闻遐迩的东林寺。

李韦对佛教也很感兴趣，所以两人直朝东林寺走去。在寺内逡巡良久，李韦和沈杰才遇到一个僧人。东林寺以其悬塑而著名，空间立体感很强，沈杰问到大殿中悬塑的含义，僧人答到：“施主，这是讲佛主舍弃王位，历经磨难，终于苦修成佛的故事。”当李韦和僧人攀谈佛教礼仪时，沈杰盯着这组悬塑看了很久。

下午，两人决定去了解民风，在城内随便走走。首先走到的是南大街。在这条500多米长的街道上，两边遍布古籍书店、古玩店铺，无声的向他们讲述着四、五百年前平陶人近乎艺术的生活方式。其实，早在从街口的牌坊下走过时，他们就已经陶醉在古风之中，更别说两边迎风招展的酒旗令两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大街上很热闹，人头攒动居中是一座市楼。据说原本是平陶城内开市、闭市时鸣鼓撞钟之处，两人仰望上去，只见檐角高挑，给人一种令人眩晕的气势。

平陶的民居也十分有地方特色。同是平房，宁港的房子就往往是黛瓦白墙，淡雅开阔，外墙上一叠又一叠的立着隔火檐；而这里多的是面阔五六间的青砖灰瓦的四合院，外墙很高，像是一座城堡。宅门又十分讲究，楣上倒垂花梁上粉彩沥金，匾额多为名家手笔，寓意深长。至于细部，往往饰以砖雕、石雕、木雕，精美绝伦，又大多取材于古代美德故事，让李韦和沈杰彼此互相考问古书典故、斗法了一番。

穿过燕语巷，就转到了西大街。这条街更是商贾云集。酒馆茶肆，行行齐备；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小贩的叫卖声也是不绝于耳。在街的尽头有一座全国最早的票号遗址——日昌隆，这也是两人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想不到那里的所见所闻竟会影响了我的一生，沈杰想着，喝了一口水，又靠在铺上沉思起来。

日昌隆是中国第一家专营异地汇兑业务的私人金融机构，虽然李韦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对日昌隆如数家珍，充当起导游向沈杰介绍了起来。“日昌隆创建于清道光3年，原是一家颜料铺，整座建筑呢是一座三进式穿堂楼院，座南朝北……”，“行啦，你的方向都错了。”沈杰忍不住笑起来，这个李韦，方向感是北方人中少有的差，又把方向弄反了，还挺美呢！两人一边互相戏噱，一边信步走进院子。这座院子乍看和普通民居无甚区别，及至进入才知道的确不同凡响。临街的铺面为五间，中间是通道，上面建楼，存放小额财物。前院集中设置了柜房、帐房、信房等营业用房；中院为客厅，是办理汇兑业务的重要场所，地下还挖有小库，储藏每天所用的金银。后院是客房，想是当时大宗生意的客户是由日昌隆来招待日常起居的。整座院落上面架有铁网，缀着很多小铃，是简单而有效的安保措施。当李韦和沈杰看到后院正中的厢房上悬挂的“汇通天下”的匾额时，不由相视一笑，深感不虚此行。这块匾额有个传说，和道光皇帝有关。在道光二十年(1840年)发生的中英鸦片战争，由于中国战败，签订了屈辱的中英《南京条约》，中国要赔款两万一千两银子。妄自尊大而内囊空虚的清王朝遭受如此奇耻大辱，一时慌了手脚。根据条约规定，赔款要按期在上海交付。清王朝哪有那么多资金？当时的国家财政是靠各省每年上缴国库税银来维持，两万多两白银的赔款只能向各省摊派，但是各省也无库银，加上都不愿意吐出已得利益，不怎么听清室的话了；此外，这些白银如何按时运到上海也成了难题。日昌隆主动提出来愿意承揽这一汇兑任务。道光皇帝和众大臣其实并不相信日昌隆能够完成这个艰巨任务，但也别无他法，只好一试。结果日昌隆依靠其在全国各地的分号采用银票汇兑、银两添调按期完成了任务。消息直达清廷，道光皇帝吃惊之余不由脱口而出：“好个日昌隆，竟能汇通天下!”日昌隆掌柜的跪请皇帝将此四字作为赏赐，才有道光皇帝亲笔御书“汇通天下”四字金匾。

日昌隆那时已经辟为博物馆，所收集的史料和由此总结的各种著述颇丰。在看完大体介绍后，李韦把这种金融形式的创立总结为“一个天才的东家和一个天才的经理的共同利益的追求”，沈杰在附和的同时，又犯了穷根追源的毛病，开始仔细了解票号的商业文化。

“商业文化”，对，是商业文化，我和李韦还是当时这一新名词的早期追随者呢。沈杰遥想当年，年少气盛，少年得意，脸上不由带出了笑意。

日昌隆票号在多年的经营实践中，形成了自己独到的商业文化。尤其是在管理制度上居然开股份制之先河，这一点在当时俄国人的记载中已经被惊奇的提及。联想当时中国尚在采用的计划经济体制，两人不由佩服日昌隆票号的超前的经营意识。日昌隆票号的股份分为银股和身股，也就是说投资人不仅可以出钱还可以凭个人资历和知识顶股份。初顶身股有从几毫开始的，按职位高低和年资深浅逐级确定。最高的是经理，顶身股为九厘九毫，基本每三年结帐一次，并且还要结算利润、计算分红，检查经营得失，评定人员功过，整顿分号等。特别是公积金的积累和运用是每一个帐期研究的中心问题。为了保证盈余不被分光吃尽，不论盈余多少，以经理顶九厘九毫为一股，分红利最高的人以9900两封顶。沈杰细细一算，即使初顶身股的人，若按一厘计算，也可分到1000两的红利，更别提加上每月的等级工资，一般的票号从业人员一年的收入已经顶得上一个将军一年的俸禄了。沈杰把这个结果告诉李韦，李韦也伸出了舌头，惊叹不已。

除此之外，日昌隆票号还创立了“提存护身”制度。凡是顶够一厘身股以上的从业人员，以他每年分红数额为基数，按40%的比例从公积金中另外抽取一笔“护身银”，存在他个人的名下。但这笔护身银只能等该从业人员万不得已出号或身故后才能支取，平时任何人不能动用。可见这种对生命、对从业人员的关心是建立在严密的制度管理上的。

除了护身银，还有人力公存帐。即凡是顶身股的从业人员，每次分红后，要参加公存。公存的数额却可以灵活，按顶股的多少和家庭经济状况由公众商议后经理来确定。这笔存款没有利息，遇有号伙婚丧大事，经理可酌情借支。也正是因为这样，不仅保证了不动用公积金，而且发扬运用体现了从业人员的团队互助精神。

由于平陶票号大多采用了这种股份制，不仅摆脱了大出资人对票号的控制，从而使票号经营更灵活，而且最大限度的调动了从业人员的积极性，从而也使得经营权和所有权相分离。正是这种体制，造就了平陶票号的迅速崛起，也使得平陶富甲天下。

当暮霭初生时，两人才走出日昌隆。回首翘望，日昌隆在炊烟之中更显得富贵迷离，望着街口刻着“清朝全国金融第一街”的石碑，相比今日龙城经济排名几乎在全国位列最末的境况，两人愉快的心情也被搅乱了。

回到学校，由于忙着实习和毕业论文的设计，沈杰和李韦并未过多的谈及这次出行，可是在《毕业留念册》上，李韦给沈杰写道：“阿沈，希望你永远也别忘记那次平陶之行。也希望咱俩以后能携手干一番事业，再创平陶的辉煌。”这是整本留念册上最让沈杰动容的话，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能一字不差的背诵出来。

“那次和李韦分别后，一晃都十年没见了”，沈杰不由自言自语道。

毕业后，也是缘巧，李韦被分到龙城一家四星级酒店工作，而沈杰呢则回到宁港在一家四星级的酒店内任职，两人在昔日的同学情谊上又多了一份同行的亲切，始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宁港大酒店坐落在美丽的杭州湾，风景宜人，沈杰真感到是如鱼得水。当时酒店中的大学生并不多，所以总经理对沈杰他们这批新分来的大学生十分重视，还开了盛大的欢迎会。宁港大酒店是宁港市唯一一家四星级的涉外大酒店，从市委到省委的领导都非常的重视。为了更好的为宁港市的对外开放服好务，市委领导决定下大力气培养一批酒店管理尖子，沈杰做梦也没想到这种好事会落到他的身上，直到有一天总经理叫他去办公室，他还纳闷为什么总经理会直接找他。看到总经理笑容满面的样子又不象他的工作出了什么纰漏，正胡思乱想间，总经理说话了：“沈杰啊，近来工作感觉怎么样啊？对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沈杰一时语塞，下意识的说道：“我感到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毕竟实际和书本还是有差距的。我很喜欢酒店的工作，希望今后能把工作做的更好。”“那就好，那就好。沈杰啊，经过酒店的大力推荐、市委领导研究决定，派你到新加坡学习一年，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你要努力学习，掌握最新的国际财务管理知识和酒店管理知识，不要辜负酒店对你的信任和期望。还有什么困难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自己准备一下吧。等下周会议上正式宣布后，你们很快就要出发了。”沈杰愣了几分钟，然后有些磕巴的对总经理说：“保证完成任务！”当他兴奋的跑出总经理室的时候，还听见总经理在办公室内的大笑声。

“看，下面是鱼尾狮吧？”同事轻轻碰了沈杰一下，压低了声音说，兴奋的有些低沉。沈杰顺着同事的指点望下去，脑子里却想到酒店欢送会时的场景。他这次到新加坡酒店管理学院学习，是总经理力排众议、在市委办公会上拍了胸脯才得以批准的，沈杰一想到这些，心理就充满了对总经理的感激和出国的狂喜，等到现在亲眼看见鱼尾狮了，才感到喜悦慢慢消退，代之而起的是一缕淡淡的乡愁，真是“离恨恰如青草，更行更远还生”。

新加坡酒店管理学院是世界上最知名的酒店管理学院之一，旗下还管理着新加坡东方大酒店、新加坡海景大酒店等多家享誉世界的一流酒店。沈杰在参加了三个月的英语和理论知识强化学习后，就进入了海景大酒店开始了入店实践，而且根据学院的安排，从收银员岗位开始直至财务经理一步一步分时分段进行。

新加坡海景大酒店已经是一个有着50年历史的老酒店了，曾经作为殖民地时期的邮政大楼，充满了厚重的历史气息，也正是以它的古典风格和优质的服务一直为酒店业内人士所称道和向往。它的外墙是奶油白色，客房有600多间，但主体建筑并不高，五层楼在海岸上绵延了几英里，三层中间的部分是餐厅，可以提供新加坡风味、马来西亚风味、泰国风味和中国风味的各种美食，沈杰就被分在中餐厅作收银员。

中餐厅布置的相当有中国的味道，沈杰敏感的察觉出典型的中国元素——大红纱灯、湘妃竹的扇饰、美人屏风、水墨书画，收银台也是用紫檀木包裹起来，显得古色古香，工作服务区和用餐区由一条小溪间隔开来，上面甚至还架着一道小小的石拱桥呢，而有一间包房就别出心裁的设计在河道里的一艘大船上。

每天用餐的客人都很多，服务员都在紧张而有序的忙碌着，沈杰忙的也是不亦乐乎。因为收款有欧元、有美元、有新加坡元等七、八种货币，不时需要查对外汇牌价，在各种汇率之间来回换算；而且虽然沈杰的英语水平提高的很快，但和同事、客人交流起来还是有个别地方无法沟通，更别提有些客人会直接操着马来语和印尼语来结帐了。沈杰只觉得自己的头脑里乱糟糟的，前期所学的东西根本无暇使用，他一边给自己鼓劲：“会好的，这只是刚开始，等熟悉了一定会好的。但自己一定要尽快熟悉起来，因为时间很紧张啊！”一边加快操作速度，虽然空调冷气开的很大，汗水还是湿透了他的衣背。

有一天，当餐厅的营业结束后，银台照例要进行日审。结果沈杰却怎么也对不上帐目——收款和出菜总是相差1000多新元。沈杰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思维有些凝滞，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稳住，一定要稳住”，他强自抑定了自己有些发颤的手，又开始更加仔细的查阅原始单据。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餐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对了五遍数据，可沈杰仍然查不出问题出在哪儿。沈杰只觉得嗓子异常的干渴，简直就要冒烟了，突然，一杯冰水出现在他的面前，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想起了：“沈先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别急，慢慢找。一定会找到的。”沈杰一口气喝光了冰水，心情稳定了很多。不由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皮肤很白，涂着淡淡的口红，一头光可鉴人的黑发梳成一个小髻盘在脑后，整个人就像是那杯冰水一样，清清爽爽，清心可人。“是的，林主管，不好意思，出了一点小问题。”“是不是帐实不符？我刚工作时，也出现过这类问题呢。你要相信自己，我们一起核对一遍吧。毕竟你在餐厅区域，我是餐厅主管，出了问题我也要分担嘛。”于是，林主管负责检核单据，沈杰又重新进行了一遍财务核算，还是没有发现问题。“沈先生，一共差了多少？”“总差1000多新元。”“那应该是两例龙虾刺身的价格。会不会有单子漏传了？”“不会吧，我都注意过了。”林主管拿起电话打往员工休息室：“您好，是奥丽拉吗？今天我记得你替客人点过两例龙虾刺身。……没什么，我只是问一下点菜单据传到银台谁那里了。……等一下，我看看，好的，看见了，不，没关系，你休息吧，再见。”放下电话，林主管站起身，从银台的一角的花瓶下抽出一张单子。“沈先生，对不起，有位服务员只会讲马来语，她见你没听懂，只好把单子压在这儿了。可又忘了告知别人，我也没有检查到，让您费心了。”“总算对上了！谢谢林主管，您别说对不起，我很感谢您对我的帮助。”

忙乱的一天就这样的过去了，虽然比平时要疲倦的多，沈杰却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一骨碌爬起来，走到阳台上，轻柔的海风拂面，他的脑海里全是一个人的影子。为什么她说的汉语那么纯正？她是多么美丽、多么善解人意的一个女孩子啊！

几天后的傍晚，沈杰吃了晚饭，就去了海滩散步，明天就要升收银领班了，今天把工作简单交接了一下，酒店就让他回来休息了，难得的轻松时光啊。夕阳的余晖照着细沙发出金色的光泽，像软缎一样包容他的双脚，却比软缎更加随意。他突然跑了起来，然后一屁股坐在沙滩上，闭着双眼，静静的倾听海鸥的叫声。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新的花香钻入了他的鼻孔，他使劲嗅着扭转头，看见林主管正漫步向他走来。不穿制服的她更显妩媚，一袭白裙随着海风翩翩起舞，和飘飞的发丝一唱一和，沈杰突然真想让那发丝拂过自己的面庞。“嗨！”“嗨！”两人打过了招呼，林主管说：“您兴致不错嘛。”“彼此彼此。”沈杰脱离了工作的压力，欢快的本性就更多的显现出来。“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当然可以。我叫林思萱。”“思萱？哦，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母亲已经过世了。”“没关系。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名字的含义呢。”“您是华侨吗？汉语说的棒极了！”“哈哈，我和您一样，是中国人啊。只不过，是中国的台湾省。”两人攀谈着，就像老朋友一样，没有冷场的时候，仿佛有很多话要说。沈杰渐渐知道了林思萱出生时他的母亲就因为难产而死，她仅从照片上见过她的母亲，并惊异于她的美丽与娴静，但后来父亲跟她说，其实她的母亲有一种隐藏很深的坚强。她是在台湾的清华大学上的大学，毕业后在台湾一家公司任经理助理，去年，她在台湾大学任教的父亲又突发脑溢血去世了，于是她的舅舅——现在是非常疼爱她的唯一的亲人了，要求她到新加坡来，帮助他打理一份产业，，但她觉得还是先打工为好，所以就找了这份工作。“虽然比你早来半年，其实还是一个对新加坡一无所知的外乡人呢。”思萱说到最后笑了起来。

相仿的年龄，相似的境遇，两个年轻人在异国建立了亲密的情谊。一个月中总有那么几天两个人的休息日对上了，就一起上街，感受新加坡这个美丽岛国的迷人风情。两人彼此的称呼也由林主管到林小姐再到林思萱，最后干脆连“林”字也省了，而思萱就叫沈杰为“阿杰”。

“阿杰，明天我们去舅舅那里玩好不好？”“好啊，我也正好去看看舅舅。”于是，周末的夜晚，两人来到浪淘沙港口。思萱的舅舅白先生的全部产业除了一栋滨海别墅外，就只有一艘船。不过这艘船就向它的名字一样神秘、豪华，它就是享誉东南亚的“海上皇宫”号游轮。它全部比照五星级酒店的设施而建造，可以同时容纳一万多人在船上消遣、娱乐，除了一层是餐厅，一层是舞场和休息室外，奇遇的五层都是叫作“维加斯”的赌场。赌场生意在新加坡是合法的，而且利润不菲，似乎也并不像沈杰所想象的那样乌烟瘴气，除了客人都是衣装高贵、温文尔雅外，在美国集训过的“荷官”小姐，也使这里弥漫着上等人夜生活的气氛。

转了一圈，除了在吃角子机上试了试手气外，两人并无意加入更大的赌局，于是走出船舱，依着船栏望向大海。沈杰正要问思萱她的舅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白先生已派人来叫两人到贵宾休息室去。白先生和沈杰想象的不同，身体有些发福，但并不臃肿，简单的白汗衫，完全是一个平易近人而又慈祥的长者模样，让沈杰并无拘束。白先生和沈杰拉了拉家常，就迫不及待的询问起祖国大陆的新变化。思萱在一旁笑着插话了：“舅舅，人家第一次来做客，不要太唐突了嘛。”“对对，你看我真是的，沈先生不会怪我吧？”“哪里，伯父说笑了，您就叫我阿杰好了。”“好，阿杰啊，你是在国内哪所学府深造的啊？”“伯父，是龙城大学。”“思萱和我说过你学的是会计学，那你知道明清龙城商人吗？”“伯父，虽然我没有正式学过，不过略知皮毛。”白先生听沈杰如此说，兴趣大增，竟然谈到了平陶，谈到了日昌隆，其学识之渊博让沈杰大吃一惊。两人好似一对“忘年交”，完全沉浸在共同的兴趣当中，尤其是对于“顶身股”、“提存护身”、“义利观”等方面的见解各有不同，白先生说的是引经据典，沈杰是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够了，够了，还有我呢！”思萱看他们聊的热火朝天，完全忘了自己的存在，有些嗔怪起来。沈杰和白先生都笑了，白先生最后问了一句：“你在龙城大学听说过葛淑明教授吗？”“我的有限的知识都是从她那里‘偷’学来的呢。”“那是我在人民大学时的同班同学。不过我很早就来到了新加坡，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一晃，都三十多年过去了……”白先生慢慢眯起了眼睛，沉入到对往事的遐想中。思萱一拉沈杰，两人知趣的离开了。

第二天酒店没什么事，沈杰晚上就住在了船上。一大早，侍者就来敲门，说白先生和林小姐已经在餐厅等他。沈杰急忙洗漱，从五层向一层走去。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远处圣淘沙港的鱼尾狮仍旧不知疲倦的喷吐着水柱，一座小山上隐隐约约有一片中国古代建筑。“阿杰，今天舅舅要亲自带我们去参观一个地方呢，你快吃早饭吧。”吃了几片面包，三人就出发了，目的地正是那处中国古代建筑。

小山不高，可是地势很好。就如同一座屏障阻挡着海风对建筑的侵蚀，又微微带着弧度，那栋建筑正建在山的凹入之处，既蔽雨露，又不易遭受泥石流的冲击，而且从建筑风格和用料上来看，这是古代中国人留下来的，和新加坡中国城那些仿古建筑有着不同的底蕴，再看到那牌匾时，沈杰的感觉全来了。那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生辉，思萱已不由的念出了声：“龙--城--会--馆。”

两人一边参观古建，一边听白先生的介绍。这才知道这栋建筑是清朝乾隆年间龙城和平陶商人在新加坡设立的会馆，完全是高大巍峨的庙堂式建筑，占地有3000多平方米，前院是门楼、戏楼、夹楼、碑亭等，后院建有正殿、春秋楼、望楼等，具有很高的建筑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思萱完全看呆了，没有想到平陶的商人竟有如此大的能量，而她在此之前都不知道平陶位在何处。那一天，三人都深深的折服于平陶商人在历史上所创造的辉煌之中。

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回想起刚来新加坡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一样。沈杰这几天忙着写学习报告，顾不上和思萱聊天，思萱也总是心神不宁、欲言又止的样子。临行的前一天，沈杰去和思萱道别。平时两人无话不谈，仿佛总说不够似的，今天一见面却百感交集，无语凝噎。四目相对许久，沈杰才喃喃的说：“明天我要走了。”“啊，要走了啊，我知道……”思萱已是泪流满面了。沈杰从脖子上解下来一块玉佩给思萱戴上：“这是我一直随身戴着的，留给你作个纪念吧。”思萱靠在沈杰怀里哭出了声，沈杰再也忍不住了，抱住思萱轻吻起来，可没过多久，沈杰挣脱了思萱的拥抱夺门而出，耳中还依稀听见风中传来思萱带着哭音的狂喊：“阿杰，我喜欢你！”

第二天一早，沈杰和其余人员就要登机离开了。新加坡酒店管理学院继昨晚的欢送宴会后，早上又举行了一个小小的送别仪式，并派人到机场送行。沈杰举目四顾没有看到思萱，心中默语：“原谅我，好姑娘，我也爱你啊。可我就要回国了，我不能让你在思念、等待中生活下去，我对你要负责任啊……”直到机场，思萱也未出现，沈杰的心里反而踏实了。就要回到祖国了，另一种无法言传的喜悦和急切淹没了他。

然而当他从飞机舷梯上再次回望时，突然看见思萱穿着一身宝石蓝的旗袍，衬着胸前那块洋脂玉更加圆润晶莹，手捧着一束濯锦万代兰也夹在欢送的人群之中。她的脸上没有泪痕，看到沈杰反而微笑了一下，并高举起花束，沈杰的心一下就被击中了，愣愣的，向人群致意的手停在空中，木然的随着人群走进机舱。

回国后，没有时间多回忆，沈杰忙着写学习情况汇报和整理资料。由于酒店暂时没有安排沈杰具体工作，他还回家和家人团聚了几天。在整理照片时，他特意把新加坡龙城会馆的照片放大过塑给李韦寄了过去，而把思萱的照片放入一个原木像框中，用一块绸子包好，放在了箱子最底层。做完这一切，沈杰猛舒一口气，不知楼下谁家放着罗大佑的歌，沈杰跟着哼唱起来：“与往事干杯……”

没过几天，酒店的任命下来了，特聘沈杰为财务部经理，沈杰很快就上任了，工作一忙，往事也就淡忘了。时间这根魔杖，可以让很久前的往事就如昨天才发生般时时浮现在眼前，也可以让不久前才发生的惊心动魄尘封到大脑的深处而不轻易被打开。

接下来几年的时间里，沈杰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由于他的年轻，他并不被所有人所信任，然而由于王总的支持他坐上了与资历并不相符的位子，所以他必须以成绩来回报王总，以精明干练来说服大家，以玩命的工作来证明年轻并不是一种劣势。对于其它，对于种种试探，他采取了一种超然的态度，虽然他知道政府机关的权力斗争在酒店中得以延续，表面的平静掩盖不了纵横汹涌的暗流。虽然哪一天爆发还不得而知，但自己终究不会逃脱被卷入、成为牺牲品的命运，所以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并且对于酒店，沈杰也看出来前景堪忧。虽然营业收入在逐渐攀升，但利润总水平却并没有增加，主要问题在于内耗过大，费用开支惊人。上面对于酒店的实际业务干涉过多，也很让经营部门头疼。虽然沈杰和一些部门联手针对这种情况推行了一些新制度，但酒店这架庞大的运转机器，在旧有经济体制的强大惯性带动下，一些深层次的矛盾并不是单靠一两个部门经理和一些国际先进工作程序就能彻底消除了的，至多是一些局部的改良罢了。

这两天沈杰就被最棘手的房产归属问题所困扰着。宁港大酒店的房屋属于国有资产，酒店虽然长期经营管理却不享有法人财产权，不能对其行使正常的占有、使用、受益等权利，而且这两天在为了酒店发展而进一步融资时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这种产权虚置的“两张皮”状态使饭店失去了一个又一个发展的良机。

长期的这种状态使沈杰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不能完全依附于酒店，那并非是一艘不沉的航空母舰，而极有可能成为“泰坦尼克”，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它，而王总即将退休和李韦发来的一封信使这一天提前到来了。

王总是退伍后才分到酒店的，二十多年的磨练使他从一个外行成为专家，从一个军官蜕变为一个有胆识的企业家。从他雷厉风行的作风中，还能看出一种军人出身的特质，但言谈举止中完全显示出一个管理者的风采。今年王总就已经60岁了，作为一名高级干部，省委、市委多次挽留王总留任，可王总半开玩笑的说，他也该退了，别挡了年轻人的道，如果让人踢下来，他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

沈杰听到这一消息并不吃惊，但还是心生留恋。毕竟他是王总一手提拔起来的啊，现在王总就要退休了，而自己将要何去何从呢？沈杰有一种找老领导倾诉的冲动，恰在此时，秘书送来了李韦的信。

经过十年的摸爬滚打，李韦已经成为龙城宾馆的总经理助理了，可谓春风得意、左右逢源。可他偏偏不安份，非要辞了职去平陶那个小地方新开的一家宾馆去当总经理。现在就是写信来“挖墙角”的，请沈杰过去当副总兼财务总监，和他一同战斗。

看完李韦的信后，沈杰起身向王总办公室走去，边走边想：李韦一向做事谨慎缜密、滴水不漏，可这次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写原因，就那么干巴巴的几句话，难道他就那么肯定我会去？猛一抬头，王总办公室已经到了，沈杰忙收摄心神，敲了敲门。

随便聊了几句，沈杰试探性的谈到三个副总这几天的异常反应，王总一笑，身体向大班椅上靠去，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像利剑一样盯着沈杰：“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沈杰也在瞬间明白了王总话里的意思，表面的平静即将打破，当一种力量突然消寂以后，其余的力量再也无法制衡，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动荡时期就在眼前了。

谁也不知道王总和沈杰到底谈了些什么，只不时听到王总的大笑和隐隐约约听到他说以后要找沈杰去看什么悬塑，而沈杰从王总办公室里出来后步履轻快了很多。在王总退休前一天，一纸文件宣布了沈杰作为优秀人才支援西部大开发而调任平陶陶朱大酒店副总经理兼财务总监的决定。又过了两天，当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中央关于西部大开发的决议、而平陶正是开发重点之时，沈杰已经在去往平陶的火车上了。

想到此，沈杰坐起了身子。窗外，大片大片开的正热闹的、金黄色的油菜花飞速的掠过眼帘，沈杰之所以选择了火车而没有坐飞机，就在于他贪恋这旅途中自然而不造作的景色，不象飞机云里雾里几个小时就换了时空。

车到平陶，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沈杰才下车。远远的就看见李韦伸长了脖子正四处张望呢，沈杰不由鼻子一酸，加快了脚步。而李韦也看见了他，先是一愣，冲他一个劲的傻笑，然后就甩开两条长腿飞奔过来，人未近前，一拳打在沈杰的肩膀上：“臭小子，害我好等！”话音未落，又紧紧把沈杰拥在怀中。沈杰再也忍不住了，难道现在流泪不是很自然的事吗？“十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英武。”“你也一样，还是那么帅气。不过，今天你就要海外赤子终成正果了。”两人擦干眼泪，又傻笑了一阵，沈杰拖起行李准备出站，李韦一把夺过去：“等等，我和林副总林小姐一起来的，你的车晚点了，她刚去洗手间你就来了。”“好啊，李总一封飞鸿我就屁颠屁颠的赶来为你打工了，本想英雄相惜，想不到李总已经先有佳人在旁，红袖添香了！”“去你的，你说这话可别后悔！”两人正戏噱着，沈杰突然闻到一种似曾相识的花香，然后就看到一个人影慢慢走近，手捧着一大束濯锦万代兰，在花的衬托下，胸前的一块玉佩莹润无比。

风，又是这多情的微风轻拂面庞，沈杰和思萱相依相偎着在小街上散步。“萱，你怎么会来大陆？”“还记得你临走的那个晚上吗？我一夜没睡，当时就想好了，我要回祖国大陆来，要到我爱的人的身边去，永远也不分离。”沈杰把思萱搂的更紧了。“但是，事情并不那么容易。终于我争取到作为新加坡酒店管理交流团的一员的机会，来到北京参加旅游饭店管理研讨会，在那次会上碰到了李韦。我们谈的很投机，互相留下了名片，我还请他帮忙打听你的情况，谁想到，真是越说越近了。我回新加坡后不久，李韦就来电话请我到平陶工作，并说要和你一起开创一番事业，舅舅很支持我到大陆来。这样，去年底，我就来了，我真是天天盼着能早一天见到你。”“我说为什么去年的贺年片‘查无此人，原件退回’了呢，你真是受苦了，萱。可你为什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呢？”“我想给你个惊喜，而且酒店筹备工作真的也很忙，我怕分心。李韦还说我是他的‘杀手锏’，不到你不来的紧要关头，他是不会使‘美人计’的。”“嘿，这个臭小子，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要靠我使‘美男计’留住外国专家呢！”“这样啊，那咱们真应该狠宰他一顿！”“对。呀，李韦安排的接风宴，咱们该回去了。”时间对于这对久别重逢的恋人是多么的宝贵啊！

陶朱大酒店顺利开业了，经过李韦、沈杰和思萱的苦心经营，酒店第一年就还清了贷款，而且紧接着被评为旅游涉外四星级酒店。沈杰和思萱正在庆祝酒会上陪一些客人谈话，李韦的秘书突然来请他到办公室去。沈杰和思萱相视一笑：“他终于忍不住了。”

进了李韦的办公室，看见李韦正抱臂于胸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处，沈杰突然动了童心，蹑手蹑脚的走到李韦身后，正要吓唬他一下，不料李韦猛的转身怪叫一声，反把沈杰吓的心跳加剧、后退数步。“我早就从玻璃里看见你了。”李韦一边笑，一边把沈杰推坐在沙发里。“找我来什么事？”“我说小杰，你还记得平陶的明清商人吗？我总觉得咱们应该把平陶商人的某些地方承袭下去并有所发挥……”话还未完，沈杰把一份文件推到李韦面前，李韦拿起来一看，厚厚的几十页，封面上赫然印着——《关于陶朱大酒店改制的可行性报告》。“好家伙，我才动了个念头，你小子倒已经做好方案了。”“李总，我现在就跟您汇报一下我的基本设想……”“没正经，就咱俩，你还弄得这么严肃。”“那好，我就来正经的。阿韦……”沈杰一边躲着李韦的拳头，一边笑着继续说：“我是这么想的，首先我们要依据《公司法》的规定设立国有股和其它股份集合而成的股份有限公司，这是我们合法生存、合理运行、有序操作的基础；其次要尽快争取上级市领导和管理部门的支持。至于其它如公司管理章程、资产评估办法、职工入股方案、资金股份和技术股份的配额以及财务上资产核算、成本核算、利润分配等我已经出了基本方案，你先看看。”“好，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工作我去做，咱们现在先讨论一些具体问题。”“你别急嘛，明天早上还要开经理例会啊。”“明天？你们看看现在几点了？”思萱不知何时进来了，手里端着热茶和点心。“呦，已经2点了，得，那咱们明天再好好核计核计，思萱你也参加。咱们三个先定下来大方向，然后通报中层讨论，对其余人员做好保密工作，然后连着详细方案尽快向市委、市政府请示。”

五天后，李韦和沈杰带着方案坐到了市委刘书记面前。刘书记看了方案后，语重心长的说：“小李、小沈，股份制改革我们和沿海城市相比已经慢了一步，你们现在敢在平陶市第一个吃螃蟹，很好，很有胆量。我给你们交个底，我完全支持你们。但是，必须慎重再慎重，要争取常委会的支持和工商、税务、金融部门的合作；对于人员思想上要注意做细工作，要先在酒店内大造声势，开展全员讨论，要争取老职工的认可，毕竟思想意识上的新东西不好接受。同时，对于股份的确认要再推敲，不仅要学习前人的办法，还要借鉴当今国际国内的先进经验。材料先留在我这儿，下周召开常委会，你们回去再准备准备，常委上会讨论前你们要先做个说明。”“太好了，谢谢刘书记！”

从刘书记办公室出来，两人放松很多，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硬仗还在后面呢。

“尊敬的各位常委”，李韦今天穿戴的特别精神，简单的开场白后，就开始了全面的改制设想介绍。说到激动处，不由得加上手势，声音也高了八度，沈杰在旁边看着看着，脑子里就幻化出大学里葛教授讲课的形象来。一阵掌声把沈杰拉回现实。“同志们”，刘书记开始讲话了：“刚才李韦和沈杰同志已向大家做了关于陶朱大酒店改制的方案说明。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互相讨论，具体的方案已经印发给大家。好，现在可以开始讨论了。”

思萱这两天特别的累，酒店的日常管理全部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看到李韦和沈杰进门，她急忙迎上去，虽然没有问结果，但一看两人的脸色，思萱顿时感到自己回来、自己的辛苦是值得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一年后，在沈杰和思萱的婚礼上，李韦和沈杰正等着思萱换装。随着一阵阵的赞叹声，思萱身披洁白的婚纱款款下楼，作为伴郎的李韦赶紧拉着沈杰迎上前去，思萱幸福的挽起沈杰的右臂。沈杰看看自己的新娘，再看看开心的好友，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就在这时，司仪走过来，手里捧着几本书，说：“李董事长，沈总、林总，这是葛教授新出版的书，她在国外讲学不能回来参加婚礼，托人把书送给你们作为结婚礼物。”沈杰接过来打开一看，封面上是几匹在沙漠中负重而行的骆驼，李韦在旁念出声来：“〈商路漫漫〉——谨以此书献给那些传承了平陶商人精神真谛的人们……”恰在此时，婚礼吉时已到，于是人们把无数的鲜花、彩带抛向了他们三人……